第1章 0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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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我是一个杀手

  受命刺杀太子,却功败垂成。

  再见到他,他却说:「阿楚,我不怪你。」

  1.

  我是一个杀手。

  半年前我隐姓埋名于一小村落,阴差阳错救下了一个身受重伤的男人。

  他是东宫太子,伤好后去而复返,再见我时便要迎我为太子妃。

  我本不愿,却不想他刚走我便收到上级指示,「太子卫辙,杀。」

  将这张纸条震为齑粉,我硬着头皮追上他的车骑。

  「还算数吗?」

  卫辙骑在马上,唇角微勾:「算。」

  我突又反悔:「别当太子妃行不行?当个女官什么的。」

  太子妃的动静太大了,这势必会给我的任务带来许多阻碍。

  卫辙带我回了东宫,先把我带到了他的钟鎏院。

  「当真只做女官?」声音中不辨喜怒。

  「民女不想其他,谢殿下垂怜。」我垂首看地,回答得自认恭顺。

  「为何不愿做我的太子妃?」

  「殿下玉叶金柯,不是民女可以妄想的。」

  「呵。」卫辙咬牙道,「到底谁在妄想。」

  我被安排住在离钟鎏院最近的宁斐院,卫辙又专门拨了一个女官莲楼来教我。

  其实仍是与众不同的优待了,但这是我可以接受的范围。

  莲楼问道:「你此前可曾被系统教导过礼仪?」

  「未曾。」

  莲楼严肃道:「东宫本就不比寻常权贵场所,更得遵礼讲仪,你要做女官,便需下功夫学。」

  「阿楚谨记。」

  「已来了东宫,还自称什么「阿楚」,没规矩。」莲楼皱眉,「你未入尚宫典策,便只是东宫之中最下等的一个宫女,你需自称「奴婢」。」

  「知道了。」

  「谁知道了?」

  「奴婢知道了。」我暗叹口气,「奴婢谨记。」

  2.

  夜幕降临之后,我换上黑衣,以黑巾覆面,在东宫行走探查。

  我需要知道东宫的守卫排布和位置分布,以便之后行暗杀之事。

  听到下面一处房屋传来异动,我便掏开一块琉璃瓦片,屏息往下望去。

  「只身闯入孤房中,是找死来了?」

  我抖了抖,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说我。

  还好房中除了卫辙还另有一人,是位妙龄女子,有些瑟缩。

  卫辙坐在椅上,原是神情冷淡,透着股肃杀之气。

  却不知为何,他突然表情松动,自己推翻了自己先前的那番言论:

  「你要秉西北军中何事?竟要孤清退书房与你密谈。」

  那女子表情有些惊愕,似是有些意外,不过她很快从善如流叩首在地,「谢殿下不吝相见,殿下容禀。殿下……」

  西北军事?我不感兴趣,甚至怕听到了机密,引来杀身之祸。

  我正要离开之时,房中形势却突然变化。

  「殿下,您疼疼奴。」

  这声音千娇百媚,令人酥麻。

  我转身又蹲了下来,重新揭开瓦片。

  那女子正抬起头,站起身来向卫辙走去。

  卫辙嫌弃地偏过头去,「滚。」

  卫辙从前与我在乡下时,被惹恼了,顶多只会冷个脸,几句话又哄了回来。

  「滚。」这般冰冷粗鲁的字眼我倒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见。

  「奴想伺候殿下,奴会的……可多了。」

  那女子说话间仍不停止,和卫辙越挨越近……

  「滚开!」卫辙这样说着,却纹丝不动。

  可见身体比他这人要来得诚实。

  「殿下,奴伺候您。」女子柔若无骨,即将要往卫辙怀中跌去。

  卫辙明明可以避开,可他偏「稳坐高台」。

  心底满是享受了,满脸嫌弃愤怒中却又透出些哀怨……

  活像是他被糟蹋了一样。

  实则那女子妍姿艳质,凹凸有致到我也会看直。

  且不是还没被糟蹋嘛。

  眼见那女子即将摔入卫辙怀里去,我拆掉发边步摇的一颗小珠,向那女子弹射而去。

  小珠正中她身上穴位,她失去平衡,往右侧倾倒。

  眨眼之间她便倒在了地上。

  卫辙眼中怒气这才稍稍平复下来。

  但他丝毫没顾地上花容失色的美人,而是不经意抬头看了一眼房梁之上。

  我眼疾手快,在那一瞬盖上琉璃瓦,悄然离去。

  我出来时屋内已熄了灯,装成我已睡下的假象,然我回去时却看见屋内正点着灯。

  窗上倒映出一人剪影。

  我在院中的阴影处换回了衣服,面色如常走入屋内。

  「莲楼姑姑,这么晚了来我屋中所为何事?」

  桌前坐着的人转过身来一脸怒气:「大晚上的,你在外面瞎逛什么?」

  「奴婢夜起……如厕。」我小声嗫嚅道。

  莲楼听罢神色稍霁,「你安分些,跟我学好了规矩,才有机会到太子殿下跟前服侍。」

  她站起身来,出屋前不动声色往床上扫了一眼。

  「下次安分些。」

  床被整齐,并无动过的痕迹。

  我扯过被子思索,莲楼是谁的人?

  3.

  白日里,我向莲楼学习请教,夜里我便在东宫中摸索探路。

  我做杀手的本事只是一般,逃路的本事倒是一流。

  是以,我也不知为何上级云雀会让我来做这个任务。

  这日来人通传,卫辙找我。

  我去到书房,卫辙便是坐在前几日被「糟蹋」时的位置,脸色不太好看:

  「你还是不愿嫁我,只愿做个女官?」

  「殿下,民女如今能有做女官的机会,已是莫大的福气。」我垂首作弱小卑微状。

  「那我要你做我的随侍女官。」

  我抬头看他,卫辙面色虽很严肃,但我总觉得……他在耍赖。

  见我望去,他又欲盖弥彰道:「我见你近日频频向莲楼女官请教,想着你应是有志在此。」

  「当然,若是你不想,那也无妨。」

  他垂下双睫掩住情绪,「只是我又猜错了。」

  卫辙生得好看,有浓长的眉睫和白净的耳廓,此刻他低落委屈,竟奇异地惹人怜爱。

  他的表情转换得极快,且将可怜巴巴装得恰到好处无比自然。

  我是杀手。

  我可是最冷酷无情的杀手。

  我万不会入他居心不良的圈套。

  「殿下没有猜错,民女就是想当女官。」

  「好。」卫辙立马便应,令我怀疑他是不是早有准备。

  「那阿楚便当我的随侍女官吧。」

  有这种女官种类吗?

  不过这或许会更便于我行事,投毒下蛊、睡梦杀人,很是便宜。

  我便应了下来。

  此行已经达到目的——达到了卫辙的目的。

  「殿下,阿楚告退。」

  我转身将要退出书房之际,卫辙在后将我叫住。

  「阿楚留步。」

  我心中咯噔一下。

  卫辙走上来,唇角漾起好看的弧度,指尖上捻着那颗洁白莹润的小珠。

  「你的步摇掉了一颗珠子。」

  「谢殿下。」我表面上淡定地接过了卫辙手上的那粒小珠。

  心中却想当时便不该救他,他被糟蹋了那便被糟蹋了吧。

  也省得我如今留下把柄。

  卫辙将我放于身边,好似我真是个信得过的随侍女官。

  名义上是随侍女官,其实我每日里做的就是些铺纸研磨、端茶送水的活。

  其实就是卫辙的贴身侍女。

  我甚至须得对卫辙寸步不离,随他商国事、随他去宴会。

  原本我怕当了太子妃太过招摇引人忌惮的顾虑,当了他的随侍女官之后,也全有了。

  我悔恨莫及,想要反悔时,卫辙却又旧事重提,淡淡的一句话便堵住了我的口:

  「阿楚上次在我书房中掉下的是什么珠子?我瞧着与你的步摇不算很搭。」

  的确不搭,因为根本不是一个东西上的。

  步摇繁复,我夜里潜行时自然不会戴。

  因而那日我扯下小珠的步摇其实是特制的,每一粒小珠内都装满了毒药,关键时候可做防身用。

  卫辙如此带我在京城里行动了两月余,便有不少贵女明里暗里向我递上拜帖。

  卫辙说任我处理,我便一股脑全推辞了。

  自那之后我身边便多了许多无伤大雅的小绊子。

  4.

  这日卫辙带我前去赴宴。

  他与众男宾露天宴饮交谈之时,我被一趾高气扬的小丫鬟叫走。

  小丫鬟自称是卫辙母家表妹沈念慈院里的丫鬟。

  天气尚未回暖,沈念慈怕表哥在室外受了风寒,特让我去她那里拿一件大氅。

  我跟在丫鬟身后走出曲折回廊,又在清幽园林里绕了几圈。

  走出假山时,小丫鬟却突然不见,而我也被不知道哪里伸出的一双手推进了湖里。

  我大喊救命,周围却没有人来,自然也无人回应。

  人们都聚集在前头的宴会上,后院的人想必又被故意支开,更加少之又少。

  正当我即将坚持不了之际,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。

  「救命!救命!」

  我在水中加大了拍打力度,活像一只扑腾的笨鹅。

  「阿楚!」卫辙自假山后闪现而出,身后还跟着一大串人。

  他利落跳入水中,将我托起,将我救上了岸。

  上岸后他又立马拿起侍从抵过的大氅,将瑟瑟发抖的我浑身包裹住。

  「阿楚,我来了,没事了,没事了。」

  卫辙拥我入怀,拍打着我的后背,轻声安慰道:「我会替你出气。」

  说罢,他转过头去,对着周围围观人群中的一个娇丽女子冷声道:

  「今日之事,还请给个说法。」

  那女子想必便是沈念慈,听闻此言白了脸,颤声道:

  「慈儿不知做了什么,让表哥想讨个说法?」

  沈念慈心怀侥幸之心,刚才小丫鬟叫我时无人注意,且她脸生,没人能指认出来。

  「意图谋害孤的随侍女官,还需要孤继续解释吗?」

  沈念慈轻咬贝齿,泪光盈盈,「表哥,我并未做过那些事情,还望明察。」

  众人怎会看不出沈念慈使的不入流的手段。

  美人在前,便是看卫辙垂不垂怜了。

  卫辙没有再说话,他的侍卫厉钦便适时押了那给我引路的小丫鬟上来。

  小丫鬟面部红肿不堪,嘴唇流血如注,一张脸肿如发面馒头,若不看装束,我认她还有些费劲。

  见了她沈念慈微不可察地皱眉,但还是不承认:

  「表哥,这小丫鬟的确是我院中的,但我并没有与她说过什么,更别提指使她谋害楚女官了。」

  想是她把握住了小丫鬟的什么命脉,因而打定主意这小丫鬟不会供她出来。

  然而小丫鬟深深地看她一眼,随后向卫辙连连磕头认罪:

  「太子殿下,正是小姐下令,让我将这位姑娘引入后院,随后她们另有人出其不意将姑娘推入水中!」

  「你!你胡说!」沈念慈美目微瞪,浑身颤抖,「我并未做过那些事,都是你信口开河、胡说八道。」

  丫鬟并未看她,手在腰间荷包中摸索着拿出一根金丝绞玉珠的花枝发钗。

  「这是小姐因为马上要除掉楚女官而高兴赏给我的。」

  「胡扯!你从哪里偷得的我的发钗!」沈念慈面目扭曲,还想再说什么,便被匆匆赶来的沈国公大人狠狠扇了一巴掌。

  「逆女!你做了些什么!」

  沈国公转过身来,恭敬向卫辙请罪:

  「殿下,微臣教女无方,致她闯下如此祸事还死不悔改,愿殿下责罚。」

  「臣自愿交出……」

  「咳……咳……」我假装被水呛到,咳出声来。

  见我满脸涨红,卫辙浑身寒气逼人,抱起我便往外走。

  「给孤宣太医。沈大人,此事容后再议。」

  沈国公流下冷汗,又转身给了沈念慈一巴掌。

  众人作鸟兽散。只是今日过后,沈念慈的日子怕是没那么好过了,受尽耻笑是常态。

  我无所谓,毕竟是沈念慈先要害我。

  卫辙一直抱着我,直到上了马车,他方才将我放在小榻上。

  「怎么样,好些没有?」

  见他脸上的关心不似作假,我便乖乖答道:「好些了。」

  「冷吗?」卫辙又为我加了张毯子。

  「衣服湿了,你可以换下来。」他转过去,「我不看。」

  马车内本就逼仄,其实并没有多大的空间让卫辙转过去。

  譬如此时,我便看见了他粉里透红的耳廓。

  「不用了。」我假装羞涩道。

  内力烘烘就干了。

  卫辙不置可否,转过身来,话题一转:「阿楚,下次不要这样了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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