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你说我现在把他扔到外面算不算谋杀?”
“很难想象身为一个医师你会问出这样的问题。”
不过秋褐还是认真翻阅了一下海洋法典,为里希解答,“根据第三六七条例规定,对海鸟族见死不救会被判处三年牢刑。”
“嗯,很难想象一位天才会认真解答这个问题。”
里希扛起奥泽尔,像扛起麻袋一样,
“这小子稀有物种,走大运了他。”
高塔深层医院,前台粉色水母头的少年本在偷偷摸鱼,一听到熟悉的脚步声,立刻搬了小凳子踩上去。
前台是以里希的身材比例做的,对于较小的水母种来说,实在是太高了。
透过厚厚的刘海,只见大门出现三个人,其中被扛在肩上的那位是医院的老主顾了。
“本月第七次入院登记,奥泽尔,107室,诊治方案为…”
他看了看奥泽尔长出的惊人羽毛,本来熟络的脑子也宕机了。
这祖宗,真是不找死不罢休吗?
“诊治方案为缝合手术,现在就准备。”
里希阔步往手术室走,他着急问,“先生,麻药没有了!”
“那就让他忍着。”
秋褐冲他点点头,也跟进了手术室。
手术室内,里希轻车熟路给他缝合破裂的伤口。
“一个月退化七次,按他这个速度,一年后就会彻底嗝屁。”
“古有不死鸟,我称这小子赴死鸟。”
像是听到了里希的奚落,奥泽尔微微蹙眉,轻哼了一声。
“秋褐,你怎么不接茬?搞得我有点小尴尬。”
一旁的秋褐把数据录入消息库,喃喃自语,“给洛眠大人看看,会不会有转机呢?”
“域主大人会看到的吧?信息中心录入了所有海洋族的通知,也包括一个月进医院七次的傻鸟。”
“嗯…”
秋褐点点头,望着手术台上虚弱的少年,“你说他为什么会救洛眠大人?”
那天洛眠被强光刺激晕厥时,是奥泽尔率先接住了她。
“本能?他是中央救援队里最厉害的成员,本能驱使也会去救吧。”
关于奥泽尔的过去,那还真是极度的悲哀。
两人都略有耳闻,但奥泽尔神出鬼没,从不解释,也不知传言里有多少真假。
…
曼斯遗海是信息通知实在是太少了,以至于奥泽尔一入院,洛眠这边就收到了消息。
“奥泽尔?”
洛眠看到明晃晃的就诊记录,略有疑惑。
本月第七次入院?上次救她时不过几天前,今天居然又受伤了。
洛眠点开详情,眼前的画面一直提示加载中。
曼斯遗海的网速的确很差,看来她得拨款建造一座新的信息塔了。
洛眠心中升起一丝担忧,她大概能猜到这里的海洋族精神状态不佳,但一个月入院七次,那就不是意外导致的,而是自残。
奥泽尔已经到自残的地步了吗?
她坐在落地窗前,凝望着深蓝空旷的海域,久久之后,向奥泽尔发送了好友申请。
她还向秋褐发了简讯,
“秋褐,可以把奥泽尔的资料发给我吗?信息中心暂时加载不出来呢^_^”
身为域主,洛眠觉得自己要做的还有很多。
她打开秋褐发来的资料,这才看到了奥泽尔的照片。
浅麦色的肌肤,高挺的鼻梁,一双金色的眸子凝视着镜头,眼里满是少年人的桀骜。
雪白的短发毛毛躁躁,与他的肤色形成强烈对比,但又分外和谐。
黑皮白发金眸…
好好看的少年。
洛眠不由多瞧了一眼才往下翻,发现奥泽尔今年才刚满十八岁。
而他已经来曼斯遗海两年了。
…也就是说,他在最少年意气、风华正茂的时候坠入了深渊。
这简直的天大的噩耗。
洛眠心也随着一痛。
她想起从前救助过的无数海洋生物,大多在年幼时就被污染缠上,痛苦到成年那天,也是它宿命的终末。
再往下翻,就是奥泽尔来到曼斯遗海时填写的履历。
满屏幕全是红叉号,像是在发泄自己的不满。
海鸟族的河乌种分支,十八岁,78%的退化率。
没了。
这就是奥泽尔的全部信息。
洛眠又向秋褐发去信息。
“如果可以,我想见见奥泽尔。”
…
对于秋褐来说,当然可以,但奥泽尔配不配合就另说了。
趁奥泽尔还没醒,秋褐提议,
“要不,锁起来?”
里希冷笑一声,“你太小看这傻鸟的智商了。”
“…我还以为你说他傻鸟,就真的傻呢。”
秋褐把目光投向里希,“那怎么办?”
他总和奥泽尔打交道,或许有什么办法。
“如果我有办法,他还能入院七次?”
“我觉得你在和我说废话…”
“好了秋褐,我觉得不如咱们趁热打铁,直接把奥泽尔送到域主大人的房间里呢?”
“我担心他对域主大人不敬。”
里希想了想,的确,以疯鸟的精神状态,也不是做不出这事。
“喂…”
低沉的嗓音有些虚弱,在二人身后响起。
“当着我的面谋划,你们是不是有什么毛病?”
二人一滞,扭头就见奥泽尔已经坐了起来。
他的话语非常坚定,
“我不去。”
秋褐强调,“是域主大人的命令。”
“是又怎样?”
奥泽尔冷嗤,“能来这个坟地当域主的,最多也不过D级赐福,连维持你们的退化率都做不到,还想着清除污染源?”
“奥泽尔!你怎么能这么说话!”
里希话中有些怒意。
“我说的是事实。”
他做出无所谓的态度,“倒是你们两个,像天真的小孩一样,跟在她身后白费功夫。”
“我劝你们还是早早放弃吧,我们都是退化种,是被海洋遗弃的废物…哪怕从前再辉煌又如何?现在只配在这个地方等死。”
“没有人会救我们,那个域主大人也一样,她根本没有能力,而你们…更不值一提。”
奥泽尔的话语锋利如刀,把秋褐的心捅得千疮百孔。
他说得不错,哪怕从前再辉煌…如今也是废物一个。
洛眠给予的希望,也只是希望而已。
可…
“奥泽尔。”
秋褐深吸一口气,试图把奥泽尔传递来的坏情绪扔出去。
他一字一句,似是声声疑问,
“既然你是这种想法,为什么还要找里希求救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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